往者芸薇嘱余为其拟短文，奈何暑气尚存，心中扰扰，竟不得下笔。偶值雨过初晴，爽气拂人，小坐南窗之下，遂欣然命笔。

　　余谓四时之佳者，莫过于秋，而秋之最佳者又莫过初秋，暑气退却，微凉徐下，此时或坐或卧，觉身心俱得清透，无丝毫粘滞。诚然，“清透”二字，正使人作翩翩想，此虽得之于节时，然吾移之以状芸薇可也。清者，不浊也；透者，不隔也。不浊不隔，皆本于真也。颖毫至此，想见芸薇之一颦一笑，举手投足，皆能见其真。而其言语止默，似秋水，若秋云，泠泠然，淡淡然，无不透出一种清透之气。芸薇自号“懒云”，此颇合其性情，君不见秋云在天，初视若不见其动，凝睇之际，其自在而行，随风而变，虽千万里只在朝夕之间耳。而吾侪眼中之芸薇，其和悦之容，散淡之态，无汲汲功利之心，有超然远举之意。余尝戏拈联状燕凯芸薇伉俪：懒云非懒，懒于俗务懒于计；翕如真痴，痴于参禅痴于书。芸薇读罢莞尔。固知懒云之“懒”，一如古贤，其若倪云林之号“懒瓒”，查士标之号“懒老”，白蕉之号“天下第一懒人”，吾知其“懒”字别有事焉。举世滔滔，人人负名利之重；斯人散散，寸心怀林泉之清。其人必有超逸之志，然后游心于翰墨，得自在融冶之乐，此乐有千金不可易者。吾视芸薇之澄心内映，慧光外发，游戏于笔墨文字，玩味于日常琐细，正足以寄其怀抱，逞其旨趣。

　　芸薇书画，本于情性，合于自然，无精雕细琢之心，有得心应手之乐。观其作画，纸卷一展，笔墨随势而动，或得小竹数竿，或成幽兰一丛，墨华纷披之间，隐隐然有真气流动，而烟光雨润之气、阳娇露冷之态，皆能得其趣。芸薇服膺海上前辈白蕉先生，其笔墨意趣也正与云间相后先。云间人品翰墨，泠然独造，成一代风气，芸薇之喜云间，非独在笔墨间徘徊，其能味到古今所同而参得象外之旨。古来名家，无不于笔墨深下功夫，而终不以笔墨炫人，自然自在而气韵生焉。此是画格，亦是画理。曾见芸薇有题画句：俯首梅花嗅牡丹，素白胭脂两寒暄。笔底造化宽生意，冬眉一挑焕春颜。复有论画句：清拙随性，苦媚随情，须透情性以至于通达。细味此语，可谓深造自得！

　　芸薇爱玩，尝以薄饼为纸、甜酱菜丝为笔墨作厨间之戏。画既成，餐亦成，复发微信以炫诸友人，得大赞而为乐。又尝与燕凯兄游山，初燕凯兄见路边有警示牌：山中蛇有毒。兄念未竟，芸薇已脱口而对“林下草无香”，两人相视大笑。此虽细末，亦足见芸薇之性情可爱如此！

　　诚哉！清透、通达，不矜不隔。此即芸薇。

　　甲午初秋，于京华北土城下，漫之。

　　（书画家，诗人）